小护士见任海涛的身子微微弯着,一动不动,怔了下。
手术室的麻醉师、护士都戴着各式各样的花帽子,而来任海涛则戴着一次性蓝色无菌帽。像是掉在羊群里的一只黑色牧羊犬,看一眼就知道是外来人员。
而今天鹏城人民医院最大的事情是吴老师携医疗组来做示范手术,这事儿主任、护士长都快把耳朵说出茧子,见面之后一定要礼貌、客气,不管看见谁、不管年龄大小,一律叫老师。
然而这位年纪很大的老师爷太奇怪了……
不是应该在手术室的走廊里打个招呼,然后外来的老师就拎着拉杆箱一路走出去么?他要是有礼貌的就和自己打个招呼,没礼貌的就像是没看见一样,这都不是问题。
而眼前这位“老师”,态度何止是礼貌,简直有些谦卑。
小护士问好,任海涛习惯性的微微躬身,然后忽然一动不动。要不是他一直低着头,小护士还以为自己哪里走光了。可是他这种样子,不像是打招呼,倒像是——和遗体告别。
“任老师?”
麻醉科的副主任也觉得奇怪,招呼了一声任海涛。
“别说话。”任海涛低声说道。
“……”麻醉科的副主任怔了一下,这是怎么了?
手术室的气密门关闭,里面机器轻微的嗡鸣声消失。任海涛猛然直起身,走到气密门外,用脚点开门。
“任老师,怎么了?”
“不知道。”任海涛说道,“里面是什么手术?”
“胸腔镜下肺段切除。”麻醉科的副主任随即说道。
他是人民医院麻醉科的接班人,负责排台,今天的几台手术心里有数。
任海涛打开气密门,见有人看自己,他的腰马上弯下去,脸上习惯性的堆满小意的笑,略显卑微。
一看他戴着蓝色一次性无菌帽,做手术的人也都知道是外来的老师。有人打招呼,更多的人则专心忙着自己手头的工作,根本不理任海涛。
扫了一眼里面的机器,任海涛有些疑惑。
患者刚刚摆左侧卧位,麻醉师的助手在整理输液管道,麻醉师正坐着写麻醉记录单。
术者站在阅片器前最后一次看片子,助手刚刷完手,双手举在胸前,准备消毒、铺置无菌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