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龙峪,贺家
整个宅邸都挂满了白花黑幔,陷入在丧事的沉痛气氛里。
老来丧子,实为人生之大悲痛。贺大侉子头上裹着黑布头巾,歪倒在病榻上,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小五大信确实从小就不让人省心,但也不能这么早就英年早逝啊!他才二十九虚岁,正是人生的而立之年,却让白发人送他黑发人,如何不痛煞人?!
“大仁哪,大义啊,俺们老贺家从此与土八路势不两立啊!你们要为小五报仇哇!”贺大侉子把儿子们叫到身边,虚弱地吩咐道。“不讲道义啊!上一次不是还能拿钱赎人的吗?怎么这次连通知都没有通知一声呢?”
“大......小五这次......做的过了啊!在西道和临河沿,他抓丁拉夫,光是枪毙的老百姓就有一百一十三人,好些家都弄到家破人亡了啊!”贺大义亲自去领的尸体,人家八路军不仅是公开审判的,还出具了调查结果——一桩桩的血案,不都是小五犯下的么?甚至其中还有好几家是姓贺的远房本家也一样遭了毒手的。“不是俺说他啊,早就跟他说不要死心塌地的跟着日本人混,他就是不听啊!到徐家、八路的地盘上抢人,捞过界了啊!”
尽管贺大义说的乃是实情,可死的毕竟是他的兄弟,伤心之下,还是颇为痛恨日本人、八路军和徐家的!
“小五这是跟了鬼子,被迷了心窍了啊!”老三贺大礼也是摇头叹气,“日本人能有那么好心,帮着小五壮大?把当给他上呢!真要看重他,武关镇能开不了门?拿俺家小五当替死鬼呢!可惜啊,小五还蒙在鼓里!”
“小五这次算是被小日本给卖了,否则进了武关,也不至于被八路抓了!”贺大义捏着拳头恨恨道,“冤有头债有主,俺们要找的第一位就是要向鬼子寻仇恨!鳖孙的,寒人心呢!”
“嗯,还有徐麻子那个老混蛋,俺家也不能放过他!”老四贺大智存在感不足,但他也慎重地提到。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俺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一直闷着头抽烟的贺大仁终于抬头道,“这次日本人的做法十分反常,见死不救,内里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至于说小五还进攻了武关,俺推测肯定是最后慌不择路的发狂了!所以,俺还在托人调查此事,必定要给小五一个公道的!”
“俺的苦命五娃呵——”贺大侉子想着又被从中来,哀叹一声,眼泪和着搓出的鼻涕,落了一大滩。
其实贺家此时也没能弄清楚当时战场上发生了什么,只是听说贺大信带部队进攻武关镇,怎么又遭到八路军的包围打击。要闹不清楚的人咋一看,还以为是鬼子和八路军联手做了贺大信呢!但实际上,谁都知道那不可能啊!
两天后,从各地的伪军那边传来了消息:日军认定贺大信是勾结八路军,意图对武关镇不轨,被日军击退了!
这个对贺大信定性的消息,让老贺家气的不要不要的——小五对日本人,那可是绝对的死心塌地,居然人死了还没落个好?你们日本人良心都叫狗吃了吗?!
然而,更让老贺家寒心的是,通报的文书来自松本师团部,已经算是铁板定钉了!对于你老贺家的想法,日本人在意吗?有谁来给你安慰,哪怕是搭理一声吗?没有,完全没有!此时此刻,日军正商量着下一步的行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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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土八路有可能察觉了我们的行动了。接连杀死了李端章和贺大信,这可都是皇军大大的朋友啊!”师团部小会议室里,只有西门三厂和百川虎臣两个旅团长,以及师团部的濑谷荣一、原田泉等腹心机密之人,松本进这才敞露了心声,谁跟皇军一条心,看来日军还是心里有数的。“八路的行动,就是想要打乱我们的秋季扫荡部署,他们动作很激烈啊!”
“是的。这帮中王山里的八路,规模绝对不小。仅仅单凭我师团的力量,恐怕很难抓住它!”西门三厂点头认可这事,“但据卑职观察,这伙八路行动还是很谨慎的,不希望和我军正面对上。”
“哦,你有什么观察心得?”西门三厂本就是情报出身,他的观感会更有参考价值,所以松本进想听一听。
“首先是这一次武关镇没有受到攻击,我还是比较意外的。难道是八路不清楚那里储存了大批的粮草吗?不,我相信以共党八路的情报能力,他们是清楚的!可为什么这么大的诱惑在眼前,八路却没有动呢?”西门三厂悠悠地抛出问题,引发大家的思考,“我以为第一是我军的反应颇为及时,武关镇守军第一时间就执行了严格的戒严,旅团的两个增援大队也及时到位,土八路权衡攻坚作战伤亡太大,也不愿和我军大打,可以看出他们是在保存实力。”
“但李端章君和贺大信君,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这一次扩军行动中,抓捕壮丁太过,甚至不惜弄出了不少人命案,在地方上民怨沸腾,才导致八路出手的。”不得不说西门三厂的情报分析能力还是很专业的,基本上得出了那两个铁杆汉奸的死因,“所以,我不认为是八路发觉了我军的秋季扫荡计划。两次出击,都是快打快跑,战术动作非常快讨伐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