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点起明灯,撩起的橱纱门还未放下,屏风后的美人卧靠着,似乎注视着他们的方向。
陆嘉明站在苏莺莺面前,相顾无言。
画眉端着水盆帕子给小丫头带出去,上前陪着笑脸,“太太今日能来,有个心意咱们便已知足……”
陆嘉明手一抬,她住了口,低头退后去。
他的眉目在半明半暗的幽暗光线下自有一种深邃沉寂,从初出茅庐的仕子,再到官场新秀,年少时的意气犹在。
苏莺莺觉得他在一点点改变,也许是自己也在变,她竟对这变化有些庆幸,好似能抵消她心里深处的愧疚和害怕。
“她尽了礼数,你总该上些心。”陆嘉明轻声道。
苏莺莺低下头,语气飘忽,“她是日日都敬茶的,是我疏忽。”
她木然一件件数起来。
“我多日未曾见过她,没好生关照,是我失礼数。”
“今日我去新做了衣衫,余娘子却缠绵病榻,是我不该。”
陆嘉明察觉到有什么异常,这消沉的语气听得他心中一紧,有种不妙的预感,打断道:“莺儿……”
当下静悄悄,个个屏气敛声。
月亮升起来,照在苏莺莺光滑发亮的乌黑发丝上,她小半张脸埋在Y影里,如玉光洁的侧脸柔和美好,一字一句低声吐出的话语却让陆嘉明有些心慌,灯影摇曳,说话的声音不自觉低下去。
可他们也都知道,现在不是什么二人世界,不止他们一个在看,不止一个人在听。
陆嘉明声音平稳,听不出有任何情绪。
“我接下来几日要忙,晚上大约不会回府,每晚差人回来一趟,若是有何要事,交代他们去办。”
如之前所说,姓谢的巡抚新官上任就给陆嘉明一个下马威,说不定还要当地的望族余家相助,现应当一步一动都要谨慎小心,余氏生病,若是照顾不当,怎么给余家一个交代。
苏莺莺好似没注意他的话,固执地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也觉得我该去看看她么?”
苏莺莺依旧站在院子里,连余淑儿的房都没进。
她继续道:“我还换了一园的绿竹,就种在东厢外,这是不是在享乐玩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