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三年前的万圣节,博士三年级的顾宁课后被师兄拖去给一个社团举办的万圣节派对帮忙,吵闹的场合让他浑身不适,布置完场地后他便端着一杯酒独自坐在角落里静静地喝,本想找个机会溜走,不远处忽然有个穿着露脐火辣小恶魔装扮的人朝他走来。
顾宁左右看看,他坐的这个角落四下无人,这才艰难地相信对方是在走向自己的。待那人站在顾宁面前,顾宁的眼睛顺着那双穿着紧身皮裤的笔直的腿往上看,他一直看到那人的脸,才发现这身材火辣的人居然是个男人。那人注意到顾宁打量自己的眼神,涂着黑色指甲的纤长的手玩味地拿起顾宁手中的酒杯,手掌不经意扫过他的手背,笑道:“一个人喝不无聊吗?要我陪你吗?”
顾宁从未和穿着如此不检点的男人说过话,他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谁料那人晃了晃手中的酒,语气失望道:“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你更希望有个辣妹来陪你吧。那这杯,我自己喝啦,你再倒吧。”说罢,那人便就着他喝过的杯子,举起酒杯将剩余的液体一饮而尽,顾宁盯着他吞咽时跳动的喉结半晌,吞了口唾沫,道:“我没有。”
对方许是见了顾宁吞口水的傻样,嘴角拉起了一个笑,他朝顾宁挤了下眼,把手中的杯子塞给他,便跟随着音乐回到了舞池中和一众同龄人一起蹦迪。那人的个子极高,在一众美国人里也能一眼看到,顾宁的手紧紧握住那个被他触碰过的杯子,眼神不自觉地在人群里跟着那个小恶魔的身影飘动,对方偶尔回看他一眼,他便赶紧藏起自己的目光,在他背过身时,顾宁又忍不住去看他的背影,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挨到凌晨两点,派对才结束,顾宁负责检查场地看有没有人落下东西,他搜了一圈,在舞台下头捡到了一部手机,点开,看到了刚才给他搭讪的那个男人的自拍大头照。
顾宁的心好像被调皮小孩丢的石头侵犯了的潭水,平日里一片死寂,此时却因意外生出了一点涟漪。
收拾完场地,礼堂恢复了往日的空旷,叫顾宁来的师兄早就喝晕了酒,被人搀扶着赶去下一场派对了,顾宁却坐在舞台上不敢走,要是待会儿手机的主人回来可怎么办?
他从两点坐到三点半,手机一个电话也没进,也没人来拿,顾宁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昏沉的脑袋,心想要不明天放到学校警卫室去。
他抬起屁股正欲走人,门外忽然挤进来七八个醉醺醺的男男女女,两个男生胳膊上掺着一个站不直的人,那人一见顾宁,就伸着手问:“见我手机了吗?”
“池焰,你是真他妈的能闹腾,什么逼手机明儿个再找不行吗?丢了丢了再买一个不行?你可真是把我们几个折磨死了,下一场都被你搅了,我可不管你了。”掺着那名叫池焰的男子的两人松开手,池焰马上堆到了地上去。
池焰眼睛里哗哗流泪,他抹了把眼睛道:“不行,安德鲁还没来接我呢。”
“你他妈个神经病,少打一炮能死吗?你看看这都几点了!你那安德鲁早就跟别人跑了!”池焰的朋友说。
顾宁默默地朝他走去,把手机递到他面前,道:“我见了。你的手机。”
顾宁觉得池焰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几天没吃饭的狗看见了肉包子,上一秒还在地上,下一秒就扑到顾宁腿上,抱住了他的手机,连带顾宁的手一起。他抱着手机和顾宁握着手机的手放声大哭,用顾宁的手抹去脸上的鼻涕,哽咽道:“好好好,回来了就好,来我看看,安德鲁宝贝回我没有。”
池焰的朋友们一看这有个看着靠谱的清醒的人,马上后退几步对顾宁敬了个礼:“这位老乡,海外说中文的一家亲,团结互助一下,我们都喝酒了,池焰就交给你了,至于去他家还是你家都随你,你操他或是他操你都好商量,古德拜!”
几个人说罢,头也不回地跑了。顾宁看着堆在地上那个失声痛哭的男人,朝他伸出一只手说:“先起来再哭?”
池焰的那只涂着黑色指甲的漂亮的手搭上顾宁手的一瞬间,顾宁的身子像触电似的抖了一下。池焰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反应,嘴角一勾把另一只手搭上了顾宁的腰,道:“好心哥哥,你送我?”
顾宁皱了下眉,心说这人怎么这么随便,上一秒还在为一个叫安德鲁的放声大哭,这一秒就对自己调起了情,丢尽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顾宁不理他,搀着他往礼堂外走,谁知刚出礼堂,池焰就急不可耐地开始解裤子,吓得顾宁连退三步,结果看到自己刚掺着的那位醉酒男士两手捧鸟对着电线杆子放肆地尿了起来,对面路过的流浪汉见了都忍不住对池焰吹了个口哨,随地尿尿的亚洲人他们恐怕还是头一回见。
池焰尿完,身子一抖,熟练地甩了甩鸟收进裤子里,他把手放屁股上胡乱擦了擦,歪头对顾宁一笑:“走吧?上你家还是上我家?”
当时的顾宁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他顿时后悔接了这庒蠢活,可这个点放任一个醉酒同胞坐优步他也不放心,只好硬着头皮把这个醉汉扶上自己车的副驾,给他系好安全带,问:“给我个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