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知赫闻言也不必再推辞下去,道了声谢,便恭恭敬敬地双手举过头顶,将宦官手中的托盘接过。
“凌将军现在就掀开看看吧,也好让诸位开开眼。”
凌知赫将那红布稠掀开,那托盘上放着一枚如鸽子蛋般大小的夜明珠,那夜明珠的品质极好,虽是白日里,但却透着莹莹的光泽,如空中的悬月一般。
众人皆感叹新君对凌家的倚仗,对凌知赫的宠信,唯有凌知赫自己心头不由得一阵,面前言笑晏晏的帝王叫他心头不安。
换了旁人大约高兴还来不及,可姜灵匀在战场上的杀伐果决时刻提醒着凌知赫,眼前宽和的帝王城府极深,非寻常人能够揣测。
愈是盛极一时,愈是树大根深,愈是受君王忌惮。
姜灵匀亲临凌府,自然要坐在宴席的主位上,他的对面坐的正是凌澈。
与他对桌而食的是位漂亮青年,姜灵匀并非是没见过美人,只是凌澈的确是人间难得一见的颜色。
靡颜腻理虽谈不上,但也确实是腕白肌红、骨肉匀称,以至于姜灵匀不能将注意力很好地放在眼前的吃食上,反倒常被那俊美青年执着玉箸的手吸引去目光,他看见,白腻如玉壁,骨节分明的手指正稳稳地捏着一个腌梅子送入口中,竟然如此赏心悦目。
凌澈并不知道新帝的目光常常落到他身上,当年宴席上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帝王的旖旎心思,除了姜梣,若是姜梣知道往后的种种是如此孽缘,他怕是早就将凌澈藏了起来,藏得密不透风,任谁也找不到!
徐乐贤是当世大儒,姜灵匀新君即位要广开圣贤之路,推行儒法,于是便特意排官员从江州将早已退隐朝堂的徐乐贤请出山。
徐乐贤到了上京才不久,姜灵匀便下旨要恢复经筵,这为帝王讲经筵,有资格做帝王之师的人,自然非徐乐贤莫属了。
徐乐贤来得仓促,并没有带自己的亲传弟子,这侍候在帝王身边,捧书洗砚的学子还没个人选。
凌知赫从翰林院那里得了消息,立刻便将凌澈送到了徐乐贤下脚的驿馆,若是能做徐乐贤的学子,在帝王听经筵的时候侍奉在侧,混个脸熟,还能愁前途未卜?
凌澈被迫无奈,只好做起了陪读的小小书童,郁闷地抱着竹简,跟在徐乐贤身后。
竹简很多,抱了他满怀,本来用纸质的书本也是一样,但帝王听经筵,排场还是有所讲究的,这些典籍都不是翰林誉抄的,而是皇家藏书阁里的真迹,好几百年的珍藏,若是损坏了,凌澈也不晓得自己的屁股能不能保住。
勤政殿里的兽耳香炉徐徐地飘着轻烟,二人向穿着月白色宽袖便服的姜灵匀行过礼,凌澈恭谨地低着头,能看见的就只有那桌案的四个桌腿。
盯着桌腿上镂空的花纹出神了好一会儿,直到徐乐贤念到了凌澈的名字,他才快速回神,将夫子要讲的典籍铺展在姜灵匀的桌案上。
凌澈的身后是奋笔疾书的史官,这是新帝登基以来第一次开经筵,务必要将过程中的点点滴滴详细记载。
这次经筵中,年轻的帝王腰背直挺挺,听得极认真,徐乐贤年岁大了,中气不足,讲了一会便开始口干舌燥,声音不由自主地小了起来。
凌澈突然明显感受到他的头顶悬着一道很浅的吐息,一股酥麻之意传遍全身,他用余光向上瞟,原来正是帝王侧着耳朵在听夫子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