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的官阶直抵到内东头供奉官,再往上,就属于武职了。武职贵官,以从二品的节度使为首,正四品的节度使留后,接下来才是正五品的观察使,从五品的团练使、防御使和刺史。王中正本是观察使,加上昨夜的功劳,也差不多该升做留后了。就算之后十年不再立功,只要老老实实办差,等他致仕,节度使稳稳到手。
可是要知道,郭逵进出西府多次,功勋卓著,也才一节度留后。如今立了大功,朝廷又打算剥夺他的西府之位,才准备给他一个节度使。否则郭逵想要升节度,基本上要到他致仕才有可能。
说起来宫里面,内侍在武职上晋升的速度,要远远超过武将。能有个节度使、节度留后头衔的,不是一个两个,团练使、刺史更是车载斗量。前些日子,刚刚病死的前入内都知,曾经管勾皇城司的苏利涉,就被追赠奉国军节度使。曾经的内侍押班,带御器械高居简,生前是忠州刺史,死后是耀州观察使。
不过内侍的高官厚禄,很多时候都只是虚名而已,又不在外掌实职。给皇帝一个面子,真没什么大不了的。服侍天家那么多年,忠勤可嘉,皇帝皇后也都是人,给身边人些好处,也是人之常情。
“王舜臣本是王中正的麾下,一路从甘凉都打到西域了,这功劳也该算他一份。”
人事升谪,归于外廷。宰辅们议论一下,是正常的。不过直接说王中正夜里吓阻高太后有功,这让一直宣扬忠孝的朝廷怎么开口?只能随便找个名目,递给太上皇后,这样各方面都能说得过去。
“等明天奏与太上皇后,请她做决断好了。这奏章玉昆你写,毕竟王舜臣是熙河路的人。”
“子厚兄,小弟要写也是辞表。这事还是劳动子厚兄你了。”
“……还以为能早些睡呢。”章惇看了看韩冈,摇摇头,“原本两府之中,就只有玉昆你和韩子华相公,现在玉昆你再一走,可就只剩子华相公一位了。”
“别把郭仲通忘了。”韩冈笑道。
章惇又摇摇头,郭逵怎么看都不可能算进来,“就算把郭逵都算进来,接下来,还不是一样要走。”
“嗯。说得也是。”韩冈叹了一声。北人和南人的争议,的确很麻烦。
韩冈是两府之中,除韩绛之外,硕果仅存的北人。他再一走,就只剩下年届七旬的韩绛。怎么看都说不过去
蔡确、曾布、吕惠卿、章惇都是南方人,张璪是滁州全椒人,虽在江北,其实也是南方。其中三个还是福建出身。按有些北方士大夫的说法,闽与蜀,都是腹中有虫,不可深交。
对于籍贯太过偏重一方的两府成员,不少北方出身的官员都很看不惯。地域上的分歧,也只是近年来,才被党派之争所压倒。但鸿沟依旧,也不见缩减。
“说不定洛阳那边会为你叫屈呢。”章惇笑道。
“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要升官,同乡总是好说话一点。”
韩冈还想摇头,但回想一下最近洛阳那边对气学突然而来的热情,倒也只能苦笑了。
不要以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是笑谈,只要出了一名宰相,同籍的官员、士子都能得到过去所享受不到的好处。从升迁的机会,到打秋风的成功率,都会有一个极大的飞升。
本来闽人在科举上已经大出风头,每一科的进士,总有近十分之一出身福建,现在连两府宰执都是福建人占了很大比例,而且年纪都不大,有的是时间去打造自己的班底,将同乡、亲友一个个提拔上来。想想未来的官场上遍地闽人,许多北方士大夫就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