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婆媳
段家人口实在简单，偌大的段府就只有段嵘，李婵，段澄观，卫宝熙四位主子。宝熙不必和睦妯娌，照顾小姑，新婚初嫁又尚未管家，每日实是清闲得发慌，竟b做姑娘时候更无忧无虑了。然而闺阁里学过的东西竟然毫无用武之地，宝熙心下不免有些郁闷，于是便更加勤谨于侍奉公婆。每日卯时起身，梳洗停当后便往正院请安，辰时服侍李婵段嵘用早饭，每每坚持待公婆用毕后自己才用。余下时候也多陪侍在李婵身边，或是准备果子点心，或是r0u肩按摩，或者陪着闲谈叙话，凡此种种，皆亲历亲为。
段嵘虽也是正三品的参将，却并不是什么名门世家，皆因段嵘之祖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误打误撞替当时微服私访的皇帝的出头，皇帝以平民之身与段嵘祖父相交，两相投契，又见他一身好武艺，更难得忠肝义胆，便收用在了身边。段嵘祖父从戎之后平叛海部，再度救皇帝于水火，这才获封正一品戎安大将军，段家也才因此在宏洲有了名号。因而段家虽是有头脸的人家，然实则出身平民，家风又淳朴豁朗，因此并无太多勋爵清流的礼节规矩。李婵从师段嵘之父，与段嵘自小青梅竹马，一同习武练剑，其爽朗不羁更胜男儿。如今虽已经是尊贵的参将夫人，仍不改当年飒爽。
如今新嫁过来一位娇滴滴的儿媳，行动举止俱是婉婉有仪，请安磕头的动作都行云流水，使人看着赏心悦目。更兼言谈尔雅温文，相貌端庄秀美，通身的家教气派自成一GU态度。李婵初见时便在心里啧啧称奇，她越看越Ai，时不时就在心里赞美感叹一番。面对卫宝熙时，她和段嵘也都不自觉放轻声线，柔缓态度，生怕自己粗声大气惯了吓坏了这个秀气内敛的儿媳。可李婵与段嵘都是自在惯了的人，有宝熙这么一个规矩庄重的儿媳，每日晨起便来请安，半刻都不曾迟，还必服侍了用饭才走，虽然对宝熙十分赞赏叹服，却也难免有些拘束。
段嵘还罢了，早起吃毕饭便去了兵营，宝熙来请安陪侍，他倒觉得其乐融融。李婵却是习惯睡得稍迟些儿的，她嫁来后没人拘着，也不必澄观日日来请安，自己也乐得睡足。因此宝熙第一日来服侍早饭的时候，她便有些困倦，宝熙眼尖，忙问：“母亲可是疲倦？明日还请多歇些时候，儿媳迟来些便是。”李婵眼睛一亮，虽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松一口气。谁料第二日宝熙依旧按时来请安，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静候她起身。李婵从丫头那里听了此事，又是惊讶又是羞愧，说什么也不肯让宝熙再等，第三日便强忍着困意起身梳洗，一旁的段嵘看得直笑。
卫宝熙微微笑着为李婵和段嵘各续了一碗虾仁粥，又给他们各夹了一只翡翠小饺搁在青瓷碟上之后，仍是含笑盈盈侍立在一旁，李婵再三拉她在身边坐下一同用饭，宝熙见婆母神sE实在恳切，都有GU子请求的意味在，便也不好再推，坐在李婵身边一同用饭。
李婵亲为她盛了一碗粥，见宝熙喝了两口，方小心翼翼地问她：“儿媳妇儿，你这几日都来陪我们用饭，那阿观怎么办呀？”
宝熙含笑答道：“母亲放心，儿媳都为小将军备好了早膳方来的。”
李婵忙摇头：“不是担心这个，娘是想说，你们小夫妻新婚燕尔的，在一起用饭多好，不必日日起那么大早来给我们请安。你们吃过了再来也来得及。”
宝熙听了一愣，也不免开始担忧段澄观是否会心生不满，可想到他待自己十分敬重关怀，有些傻气的样子，不自觉微微一笑，道：“儿媳初嫁过来，自然事事该以父亲母亲为先，小将军也是纯孝之人，定能理解T谅，怎会小气到和父亲母亲争长短呢？”
李婵和段嵘看她面上无半分羞sE，仍是坦然自若的样子，彼此对视了一眼，心中都已明白：得了，这位新媳妇还没把自家儿子放在心上呢。
这话李婵无法反驳，总不能说自己儿子不孝顺吧，只能默默给宝熙夹了一筷子青瓜J丝，心中暗叹：阿观呀，你交代娘说的话娘可是说我啦。我透露完让你媳妇儿陪你用饭的意思，她倒说你大度孝顺不会在意，这我也不好意思驳她不是？阿观呀，娘尽力啦！
除了每日起得早了些，再有宝熙总是坚持伺候自己先用饭之外，余下时候宝熙的陪伴侍候，李婵起初虽有些不习惯，如今却渐渐也觉得快乐起来。她只有澄观一个儿子，虽然也是十分的贴心，可哪有卫宝熙这样的轻声细语的姑娘家惹人疼。宝熙说起话来既条理分明，又口齿清晰，言笑晏晏。有宝熙每日同她闲话谈天，b和那些官眷命妇交际不知要自在惬意出多少倍。李婵从前未同宝熙这样娴静的nV孩子打过交道，如今见她一举一动都温温柔柔的，又贴心知意，故而心里越发喜欢。而宝熙因刚离开家，对李婵这个待自己十分好脾气的新母亲也不自觉有些依赖。这几日午后两人便一道喝茶吃点心，或是下棋做绣活，或是去花园子里散步，李婵还教了宝熙耍牌。如此种种，婆媳二人间倒更多生出了几分亲近。
这一日晚上宝熙坐在一旁给李婵念了会话本子，李婵时不时吃上一颗樱桃蜜饯，听得津津有味。李婵见宝熙b往日隐隐多了些许活泼气，不再那么毕恭毕敬的，她也不由自主地欢喜起来。两人热热闹闹地说了好一会子话，又有人来传说段嵘被g0ng里留下饮宴今日晚归，李婵便即刻吩咐人摆饭，同宝熙两个一道用了。
再看段澄观这边，他特意提前从兵营回来，却不见宝熙，想她定又是去陪伴李婵了，便一人在厢房里等待。左等不来，右等也不到，眼看天已擦黑，却有小厮传话来说正院那边夫人和少夫人已经用上了饭了。澄观听了，对婆媳两个谁也没想到自己颇为无奈，独自一人面对着一桌子肴馔珍馐只想叹气。李婵和宝熙亲近自然是他乐见的，可这两相对b之下自己倒像个外人，他有些气闷，又有些好笑，看来自己交代给娘的话她是一点也没听进去，也不知道是为谁求得这个儿媳妇了。段澄观摇摇头，只得独个儿用毕了饭，见宝熙还不回来，便也不yu再等，当即起身往正屋里去接。
澄观到门口时，看见宝熙正给李婵看了自己新临的字帖。她脸上笑盈盈的，那笑仿佛b同自己在一处时更真些，澄观一瞬竟有点丧气。他大步走上前给李婵请安，李婵见儿子来了，便知是来要人的，看澄观脸上隐隐有些不高兴，李婵一时有些尴尬，忙催着宝熙跟澄观回去。宝熙嘴上应了，面上却露出几分遗憾，李婵心下一软，安慰宝熙道：“先跟阿观回去，后儿再来给娘念。”宝熙含笑称是，和澄观一起告退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花园子里，澄观只觉得宝熙同自己还不如和自己娘亲近，一时心里竟有些酸溜溜的，又见她只恭敬地跟在自己身后，便赌气般地站住了。宝熙见状也停了下来，抬起脸疑惑不解地看着澄观。澄观没有理会，只转过身向后走到宝熙身边，一把牵起了她的手。宝熙下意识就要往回cH0U，五根莹白细软的手指在澄观宽大火热的掌心里微微蜷缩，澄观却反攥得更紧了。宝熙的脸上慢慢地泛起红晕，见澄观没有松开的意思，手指渐渐也不再乱动，乖乖地由着澄观握着。夫妻两个手牵了手，并肩在石子路上慢慢地逛着，虽都不声不响地微低了头地走着，气氛却有些朦胧胧的暧昧。
夫妻两个磨蹭着步子走了半刻，澄观方慢慢地开口道：“晚上上了一道椒盐sU炸仔J，见你第一日来时Ai吃咸香的，便给你留了些。”
宝熙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谢，又微微歉然地开口道：“今日同母亲聊得投机，一时竟忘了时辰，还请小将军勿怪。
澄观本就无意苛责宝熙，今见她面有愧sE，解释道：“你同娘和乐我自然高兴，只是……”他顿一顿，脸皮微微发红地说，”只是觉得这几日见你的时候越发少了些。“
宝熙听了这话，又是惊讶又是惭愧，愧于自己思虑不周，讶于澄观话中隐约的缠绵在意。宝熙心口处不知为何跳得快了起来，她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回应，只红了脸拿眼睛偷偷去瞟澄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