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姬大娘相邻三五户的是一位姓姚的婆婆,这姚婆婆比姬大娘年岁更大了些,家中已无其他的人,三个儿子很多年前便从了军,却一不见人回二无音讯。
邢青领着邢行星将包裹留下,又在逼仄的屋内四处看了看,见灶台之处几个破碗已是缺口遍布,只剩水缸中还有半缸的清水。
姚婆婆眼睛不太好,对邢行星这个大小子如同视而不见,但又说不定是故意不去看,因为她家的小子走时也是邢行星这么大,睹物思人,睹人也思人,天下道理相通相近。
从姚婆婆家出来,邢行星便问道,“父亲,你认为她们的儿子会回来吗?”
邢青长叹一声,说道,“十有是回不来了,若是已在战场阵亡,一半的情况下会收到音讯,其他的就要另当别论。总之多变的因素很复杂,有时候根本不能预知一分半分。”
已是黑透的天,甬道两旁的树枝上草地上,虫鸣蛙叫,热闹有趣,邢行星却半点没有心思去关注它们,认真的听着父亲讲话。
邢青说道,“行星,天下之事虽都分为正反两面,但当你真正面对一件事情的时候,你才知道面对的其实是一道选择题,你需记得,无论你怎么选择,最终的结果都是你要么保全自己的性命,要么守护自己的心,而区别是,前一种你会伤到其他的人,后一种你会伤到你自己,但是,我今日想跟你说的是,别做让你自己后悔的事。你懂我的意思吗?”
邢行星静静的点点头,在心里默默体会这些话的含义。
两个男子,一对父子,皆是壮年,走在夜阑人静的路上,两人步伐跟速度都很一致。
渐渐地便看见了家的灯光,邢行星此时才算是开口,说道,“父亲,那姬大娘和姚婆婆都是一人独居,何不将两人居于一处,也好互相有个照应,或者另作别的安排。”
邢青说道,“我也曾这样考虑,你且再思虑思虑,我们下次再详谈。”
说着便推门而入,一走进门内早看见甄氏站在廊前翘首以盼,忙快走几步迎上甄氏,二人握着手往内室走去。
邢行星目送父母进入门内,一回身站在天井之中,抬头看着天上一轮如芽一般的月儿,想到齐颜儿说嫦娥仙子吃白玉兰花的胡诌的故事来,脸上泛起甜丝丝的笑意。
翌日,邢行星早早的便来到学堂,因为最近几日下雨的原因,其他人来得未免迤逦,多半是被雨阻住,正是雨天行路难的难题。
邢行星却偏偏早来,这是因为他心性喜静的缘故,喜欢独处时的心思通明,而学堂之中的静思,却正是他所喜好之处。
他手里卷着一册书,亭亭如一棵翠松一般站立在如珠玉一般坠落着雨滴的窗檐前,眼睛看进雨落纷纷的雨帘之中,口中若有若无的吟咏道,“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雷惊天地龙蛇蛰,雨足郊原草木柔。人乞祭余骄妾妇,士甘焚死不公侯。贤愚千载知谁是,满眼蓬蒿共一丘。”
天空突然一道耀眼的闪电,紧接着一道响亮的炸雷,眼前一明一灭一炸响一雨霖铃。
春雷万钧,惊醒万物,野田荒芜之处埋葬着死者的墓地,死去的人们长眠地下,使活着的人心里感到难过。
雨点下得甚急,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邢行星独自一人在学堂中读书作议,很是专心,并不知道姜夫子在自己身后已经站了片刻。
只听姜夫子说道,“邢行星,今日雨骤风狂,本是要知会你们可以不用前来,但他们几个都没有到,我心想着学堂之中不会有人前来,方才经过此处,偶然看见一角衣袂,便进来看看,原来是你在此读书。甚好甚好!只是已近午饭时间,
你收拾收拾也该回去了,下午便不用来,若明日依旧如此天气,也可以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