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衙,脱脱不说会食,骑驴出了含光门,她哼着曲儿,貌似是往平康坊方向走。顺着长街,眼看好不易要晃到了,却突然掉头,又往西市方向嘚嘚嘚赶路。
康十四娘跟的眼睛要喷火,小贱人,把我当猴耍吗?她本意是要引京兆尹的人来平康坊抓她个现行,没想到,脱脱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泥鳅一样滑,压根捞不住。
阴沉沉跟着去西市,已经饿的饥肠辘辘。
西市嘈杂,时令入了秋,还是一片热烘烘闹腾腾,混着胡商的汗味儿、马革味儿、牲畜的粪便味儿……烟火人间,不外如此。脱脱小鱼一样在里徜徉,不忘小手直扇:“好臭啊,谁拉里裤了吗?”
旁边,食铺的人在店门前掀开热气腾腾的一口大锅,里头是煮到酥软烂骨的羊肉,脱脱买个胡饼一夹,东溜西逛,一会儿摸摸这,一会儿瞅瞅那,像片拉拉秧子,走哪儿聊到哪儿。
康十四娘有些沮丧,看来,她不过就是来西市改改口味儿闲逛的。扑了个空不说,还沾了身臭气,她停下脚步,在一家铺子前等着买烤胡饼。
肩头被人猛得一拍,她抬头,脱脱一脸惊喜地瞧着她:“康姊姊,你也跑出来了?”
康十四娘何其精明,余光早瞥她身影过来,佯作不知,笑道:“是啊,会食吃腻歪了,好巧,我请你吃胡饼?”
脱脱两手一拍,拉走她,热情洋溢的:“来来来,我请姊姊吃水盆羊肉。”不容康十四娘拒绝,拽着她坐在黑不溜秋的长凳上,熟稔地打了个响指:
“店家,两碗水盆羊肉,再来两份肉夹馍,多放辣子,对了,再来两份羊奶!”
她不忘体贴地拂一拂康十四娘的肩头:“康姊姊,我记得你能吃辣吧?”
刚吃的羊肉夹馍,一手油花子,若无其事地全抹康十四娘袍子上了。康十四娘心里炸毛,又不好发作,一脸假笑:
“秋干气燥,还是不要吃太多辣子。”
脱脱一双明眸睁圆了:“呀,康姊姊你上火啊,怎么火气那么大?我阿蛮妹妹炖了秋梨膏子,给你一份,最下火了。”
康十四娘看她惯是个表情生动的矫情样儿,心里火更大,暗自冷笑,一脸皮笑肉不笑的听她聒噪。
她跟斑鸠似的,一直咕咕咕,咕咕咕,水盆羊肉也别想堵住她的嘴。康十四娘盯着她吧唧吧唧说不停的小嘴儿,红彤彤,油光光,恨不得把整个胡饼塞进去。
“啊哈哈,你看那个人,他鼻子好大好肉呀,跟猪大肠呢!”
“哎呀,那个人牵的驴子长得好像李丞哦,脸都一样长。”
“咦,天上刚飞了个鹞子,你看见没有?在那,在那,你快看嘛!”
康十四娘被她搡,几乎要炸,脱脱却早换了话题,骄傲地从腰带上捞起个荷包扬了扬:
“这是我李姊姊给我做的,绣了朵水莲花,她女红好的很,好精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