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仁厚,那奸贼月泉淮死不足惜,月泉贵妃竟然还是以贵妃之礼葬于前朝皇陵。”
“二十万两官银哪,宣州百姓又有何辜。”
“定海侯倒又立一功,先前可是看不出来。”
“常言虎父无犬子,乱世中浪子回头也不在少数,我倒是觉得没什么。”
“那陛下还不又给封赏,还嫌他不够家大业大。”
“人还没回京呢,你倒替人家惦记上了,太白山有你家的地啊?”
洛阳城的流言自然没那么快流传到宣州,祁进也不在城中,正值他十七岁生辰,他却在桃花村的后山竹林里,举着伞站在两座立着木牌的衣冠冢前。坟前的荒草时常有人来清理,是那年大水时被祁氏夫妇救下的几个老人,他亲自上门去道谢,也没说自己如今是何身份。
“入天策府以后,我只回来过一次,”祁进将食盒里的酒菜端出来放在墓前,他才请了棺材铺的师傅重新雕一块石碑,还没来得及换上,“那时总想,等到在天策府出人头地,再回来替二老重新风光大葬。”
“现在呢。”
“我不知道,只是看到贵妃,忽然觉得身后事也都是做给旁人看的。”
姬别情蹲下来帮祁进倒酒,碰到祁进的指尖,凉得像今日的雨。祁进将酒杯整整齐齐摆好,再端起其中一杯洒在地上,他记得父亲生前是不沾酒的,反倒是母亲总喜欢在晚饭时来一杯,家中时常存着自酿的果酒,偏甜,只是醉人。纸钱燃尽飘出的几点灰落在祁进身上,被姬别情拍掉。
“如今你回了宣州,可以时常来看看,二老心善,未必真的想让你费心。”
祁进别开脸:“那你怎么办。”
“我?留下来陪你啊,和过去一样,有半年在太白山就成。”
“那洛阳岂不是——”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朝中那些老家伙巴不得我早点离开洛阳,何况建宁亲王现在也没有在洛阳建府,整日住在宫里,我若是走了,恰好有定海侯府给他腾出地儿来,”姬别情拍掉手上的灰,“只是陛下大概不太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
“你会知道的,但是不要去问,”姬别情捏捏祁进的鼻尖,“倒是你,来了这么半天,也不给二老介绍一下我是谁。”
“……”
“那我说啦?在下姬别情,黄州人士,现居太白山定海侯府,今日得见二老是为提亲,恳请——”
话没说完先被祁进捂住了嘴,姬别情才刚刚跪下,无辜似的眨眨眼睛,祁进满脸通红,想警告他不要乱说话,姬别情却伸出舌尖舔舔他的手心,祁进又不敢放开,怕他再口无遮拦,站起来催着姬别情到远处去等。姬别情难得顺了他的意,只是又在墓前拜了拜才离开,只远远地站在马旁边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