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阙山确实是穷乡僻壤,饶是众皇子带了诸多仆从,也还是过不惯这粗茶淡饭,粗衣硬榻的日子。但皇帝有令,令皇子们务必在千阙山呆足了三年才能回宫。
六皇子百里泽最小,且天生孱弱,呆了一年不到,三天两头总病着,千阙山的彭师傅干脆派人送回了宫,一封书信说明,加上有她母妃贤妃周旋,也就回去了。就这样,也在宫里养了半年才好,时常书信问询几个兄弟在千阙山所学。一向气壮山河,食量如牛的晋帝只觉得丢人,对这六皇子母子再没有了好感,直接晾一边去了,贤妃无奈,只好再将儿子送走,走的时候带了四五个太医。晋帝这才稍微对贤妃有了点和颜悦色。
高贵出身的淑贵妃见状,私下去了书信,令五皇子百里夜务必待满了三年才能回来,除非要死了,否则绝不能提回宫的话。暴躁的五皇子见其书信,只得咬咬牙,极不情愿住了下来,三天两头拿底下人出气,去上课也是应景,唯独骑射一门跑的飞快,十分精进。
四皇子百里游是容妃所出,他向来求知若渴,是个书痴,离宫时便说:“我这一去,就不想回来了,能继承彭师傅毕生所学,当个先生才是妙极。”怀着这样的痴心而来,结果看此处实在简陋,不禁有些后悔说了大话,好在此处藏书丰富,尤其多历代名家书画典籍,没过多久,就沉浸其中了。
千阙山平日静悄悄的,来了这堆皇子贵胄,就变得热闹起来。唯有晏无双还是一样不合群,成日里躲到山中古杏树下读书。
一日彭师傅得闲,过问藏书阁书籍借阅之事,发现这少年专借一些晦涩难懂的书,且不分门类,换书的速度极快,和别人尤其不同的是,他看书既不带纸笔,也不再三背诵,而是速速浏览一遍即可。彭师傅留意到这些,第二日便考他。
众人向来看不起他,也不打算能听出什么新鲜来,果然他站起来,只有一句话:“学生不知。”
彭师傅追问道:“在你借阅之书当中难道不曾发现答案?”
晏无双淡淡两个字回他:“不曾。”这二字一出,彭师傅便不再追问,只说道:“你天资愚钝,别人学三年,你恐怕要学十年了。”众人哄堂大笑。从此以后,彭师傅的一应提问,再不叫他回答。课后五皇子寻了人堵他,道:“晏无双,以后叫你蠢无双算了,我们丢不起这人,你以后不要来上课了,就去后厨劈柴,这样的活儿才适合你。”
晏无双也没反抗,抬眼看了看这群人,视若无睹道:“我也觉得不该和你们坐一起上课。”
五皇子扯高了嗓子道:“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晏无双道:“不是我有没有自知之明的问题,是我不想和你坐在一起上课。”
五皇子道:“那正好,你可以滚了。”
晏无双慢慢的走下山,从此以后当真没有和众人一起上课,慢慢的,千阙山仿佛淡忘了这个人,就是三年后下山,也无人想起这个被赶去劈柴的人,直到晋帝无意中问起,听到他资质愚钝之事,也不过笑了笑:“既然他天资愚钝,就让他以后都留在千阙山做个普通人吧。”
自皇子们走后一年,彭师傅收了些关门弟子,传授毕生所学天文历法、数学推衍、齐门巧技、历史经济,自古所有门类的智慧无有不传的。
一日晏无双在后山劈柴,把柴劈的一般粗细一样长。彭师傅问道:“你的材是拿去烧水呢,还是去煮食呢?”
晏无双放下斧头:“山中那棵古树,最是无用,我大概会是那样的朽木吧。”
彭师傅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又哈哈笑道:“你若是朽木,恐怕天下无人敢称良材了,从此后,跟着我读书吧,我千阙山沉寂百年,终于后继有人了。”
自此晏无双日夜研修,学业精进,天文地理国事,无有不通的。彭师傅在心中叹道,这个弟子恐怕会成为第二个薛国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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