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放开嗓子吼,本就受到惊吓的孩子们顿时哭作一团。我撩下手里的点心,纵身跃下阶朝庄外跑去,前堂厨房与织布房里的女人们听见动静亦纷纷寻出来。
小环护着阿五还未缓过神,瑶瑶搂着比她小的阿元两姐妹,把两人藏在自己身下,躬着的身子止不住地在颤抖。纸鸢飞的飞,坠的坠,周围几个孩子喊着爹娘,哭声不绝。
“谁啊你”青衣车夫抬袖擦了擦人中的汗,粗黑的眉毛紧皱,冲我怒吼。
我冷冷一笑,他倒像是受了害的人,“你们的疯马横冲直撞奔着庄子来,险些撞到这些孩子。要理论,先赔礼。”
车室内忽咚地一声响动,闻若有人击打着车室内壁发出的。
两个车夫同时看向车室,青衣车夫不屑哼道:“寻个爷们来说话,你个臭娘们不配和我们主子搭腔。”
“她怎么不配狗奴才,你算个什么东西,狗眼蒙了猪油,你面前站着的是咱们庄主东家”王婶腰一掐,指着青衣车夫开口就骂,身后的几位嫂子大娘纷纷应和。
“马死了又怎样,要是撞着我们孩子,你们谁都别想走”
“横什么,谁还能有天理王法大”
受到惊吓的孩子们任大娘们如何哄也不好,只是哭。
车夫四周看看,皮笑肉不笑:“一群没见识的臭老娘们,车里坐着的可是户部朱侍郎的大公子。什么是天理王法,我家主子就是天理王法”
户部朱侍郎莫非是朱喜寿打量马车左右,并无刻牌。家奴如此张狂横行,车室内的人一言不发,是为纵容,管他是否是朱高标。
“好轻狂的口气。户部侍郎的大公子是天理王法,这等说法闻所未闻。”我环抱双臂,轻笑着,“车内的公子,你家奴才口不择言,目无尊卑。今日被我们一等平民百姓听见无妨,真正的天理王法比之他口里的天理王法如何”
“呵呵呵。”车室内传出轻狂的男子笑声,“家中一条乱吠的狗儿,小娘子不需与狗计较。”
说话间,车室格门推开,靠近车室的黑衣车夫当即扭脑袋。车里下来的不是他家所谓的主子,而是个春衫甚薄的妙龄女子。衣裳薄得好似蝉翼,连她的里裤尚能看得见。纤腰、细腿,一览无余。
“哎呀”王婶等人惊呼连连,忙不迭着捂住孩子们的眼睛,抱着孩子们往庄里走。后头从庄里追出的年轻男人更是不知眼睛要往哪里放,有看呆的,当场挨了娘子责骂。
“穿的是什么”
“叫人没眼看东家、月华姑娘,你们往后些。这车里不是什么正经人”
大娘们一言一语里紫衫女子目光空洞,机甲似的跪伏在车边,两手撑着地,鼓起背部。紧接着车室的门啪地被人猛力推开,一双裹着健硕腿肚的黑靴落在女子的背上。
男子半身探出车室,这张钱忠易容过的脸我认得,冤家路窄,真是朱高标。此人面色洋洋自得没有半分愧色,反而一双贼眼上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我,令人恶寒警惕。
身旁的月华拽了拽我的衣袖,有些惧怕道:“因果,往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