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慌乱趿上的,是个底很薄的拖鞋。他冲出病房的门,跑入走廊时,像是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
然而他完全没有在意这些。
心在疯狂跳动,鼓动着周身的血液加速流转,他似乎浑身都热了起来,连大脑都开始发烫。心头像烧起了一把火,蒸腾起了氤氲雾气,把理智和冷静全部挤入了黑暗中。他的耳膜似都因体内的热气而变形,所以再听不清东西,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清,回荡在体内的唯有一句话——
他要找元燿!
找元燿解释清楚!
应该是他得意忘形了,是他自作多情了。然而,然而那又怎么样呢?
他想起那天在训练场的考试场内,元燿隔着人群,向他投来的那个期翼而又复杂的眼神;在礼堂的走廊内,等他良久的元燿走过来,抬手轻轻翻过了他的领子边;面对着所有质疑他的人,元燿挡在他的床前据理力争……
还有元燿那情不自禁又充满克制的手。
轻轻擦去了他下颌的残泪。
这些平常被理智压抑着的画面,一股脑涌现了出来,在他的眼前跳跃着。透过种种虚影,他似乎又看到了漫长岁月的尽头,他们坐在炎热的酷暑之中,还是孩子的元燿在机甲起飞的长风中转过头来向他笑。
云哥,我想保护你啊。
裴云喘着气,侧身冲入正要合起的电梯门,把电梯惊得一顿,立刻把门再次弹开。裴云一把按下“停机坪层”,又猛戳“关门”。
他要向元燿再解释一遍。
其实无论怎么按耐,他还是痛苦的。六年以来的每一天,都是痛苦的。
他用目标、工作和未来麻痹着自己,告诉自己人要往前看,往事已矣。但理智却如一层薄薄的纸,内心的渴望如火,火苗只要稍稍一蹿高,便能将纸面燃烧殆尽。
他想要的,一直以来,都是和元燿并肩而行。
电梯门无声滑开,一条无比宽阔的起飞跑道映入眼帘,两侧停着很多机甲,估计都是来探病的人开来的。裴云顺着旁边的人行道飞速向前跑去,远远的他已经看到了元燿的机甲。
元燿正与韦里和埃伦站在机甲前,他们说话的声音远远飘了过来。
“老大,我就不明白了,你为啥非得现在对裴云卑躬屈膝的。”韦里的大嗓门回荡在停机坪内,“他这次出事儿,也不是咱们的错啊。”
裴云猛地顿住了脚。
一架机甲的侧翼挡住了裴云的身型,但透过侧翼上方,他能看到元燿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