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媒婆骑着小毛驴径直来到了城东一处占地极广的大宅院。只见院外白墙环护,绿柳轻抚,高大的宅门上悬挂着一块黑色的檀木门匾,“崔府”两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字笔走龙蛇,下笔极深,端的中正内敛,不见一丝锐气。
媒婆自知身份,没敢在崔府的正门口停下,赶着小毛驴来到了另一面墙的小侧门。将小毛驴系在不远处的柳树上,整了整衣裙,将吹乱的发丝挽到耳际,自觉无碍了这才上前敲门。
小门很快就开了,媒婆不知说了什么,守门的婆子放她进去了,在另一个婆子的带领下,跟着走了将近一刻的工夫,才在一处幽静古朴的院落前止住了脚步。
谁也没有发现,有只不起眼的鸟儿一路跟着媒婆来到了崔府,趁着过往的丫鬟不注意,从打开的窗户飞进了屋子里,悄悄地藏在了一处避嫌的角落里。
站在院门口的小丫头问明了媒婆的身份和来意,不慌不忙的进去通报,没过一会儿就出来了,对媒婆说道:“老夫人刚歇下,你先去廊下等着吧。”
“哎哎,多谢姑娘提醒。”媒婆满脸堆笑的道谢。
别看只是个看门丫头,走到外面去,只要说在崔府做事,旁人就会高看一眼,能得许多便宜,若是在主子面前得脸的,就更不得了了,有的是人求着办事。好在崔家御下严明,决不允许府中的下人在外面与人勾勾搭搭,以免生出乱子,带累了府里。
走到院子里候着,看着屏声凝气,唯恐发出一丝声响吵醒主子的丫鬟们,媒婆突然有些害怕,担心崔老夫人嫌她办事不利,虽不会责罚于她,但是若是传出去,很会影响她的声誉,以后想在达官贵人中间保媒做亲可就难了。
想到这个可能,媒婆的背心里就渗出了汗来,摸着袖间里那只鼓鼓囊囊的荷包,心里才稍稍安慰了些。
等了半个时辰,依旧不见传唤,媒婆站的腰酸腿软,就在支撑不住想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歇时,就见几个衣着鲜亮的大丫鬟端着水盆、托盘疾步走进了屋子里,里面很快就传来了响动,原是崔老夫人起床了。
又过了一刻工夫,崔老夫人收拾齐整了,跟前的丫鬟才过来唤媒婆进去。
媒婆连忙道谢,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跟了进去,不敢抬头张望,更不敢直面上面坐在首位上的崔老夫人。
除了媒婆,屋子里就只有崔老夫人和一个丫鬟,其他人都被打发出去了。
崔老夫人年近古稀,却是鹤发童颜,虽满头银发,却是面颊红润,双目深沉有光,精神看起来竟是比许多中年妇人还多了一抹神彩。此时,她端坐于高位,沉肃的看着堂下欲要行跪礼的媒婆,淡淡的说道:“免礼,赐座。”
媒婆连忙福礼,感激涕零的说道:“谢老夫人体恤,老婆子放肆了。”
说着,就退到一侧的椅子上坐下,屁股也不敢坐实了,却到底让她酸胀的腰腿舒服了些。
崔老夫人乃将门之后,说话行事玩不来弯弯绕绕,直接问起了媒婆此番去莫家说情的结果。得知莫家以门不当户不对为由拒绝结亲,眼底隐隐闪过什么,竟是没有像媒婆想象中那样大发雷霆。
媒婆暗暗松了口气,摸着袖间的荷包谄媚的说道:“那位姑娘虽贵为郡君,然到底出身小门小户,没有什么见识,与贵府的门第真真不相配,可惜无缘承欢像老夫人这样慈爱和善的太婆婆膝下,不然下半辈子可是掉进福窝里了。”
崔老夫人不可置否,冲着立在身侧伺候的丫鬟红裳微微颔首,对媒婆的讨巧视而不见。
红裳明白崔老夫人的意思,屈身福了福礼就去了里间,出来时,手里就多了一只缎面荷包。她捧着走到媒婆面前,笑着说道:“老夫人怜你辛苦,这些是赏你的酒钱,你收下吧!”
钱媒婆敢收莫家的好处,却不敢拿崔家的,她还指着崔家老夫人将给庶孙说亲的事交给她去牵线呢!于是,她连忙起身向崔老夫人请罪:“老婆子没能办成此事,有负老夫人的嘱托,老夫人宽和大度不与老婆子计较,老婆子感激不尽,万没有这个脸再要老夫人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