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的时节,原本应该欢喜的迎接初春的到来,但宫中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风雨欲来。
李姨娘的父亲兵部尚书被参渎职,玩忽职守,结党营私,提拔亲信。皇上大怒,被贬为给事中。
方淼晋为良娣,张思乔晋为小媛。
李姨娘没有了外戚的协助,在宫中举步维艰,原本攀附她的人也转了风向,向着方淼和张思桥示好。
平儿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正在练字,我的字实在算不上好,只是在倚天阁略略学会了如何摸笔,入了个门而已,今日不知为何,兴头大起,便吩咐白芹去寻了几张纸与毛笔,一笔一划的练了起来。练字最讲究凝神静气,心笔合一,但我不管怎么写都有些心浮气躁,笔下的字便都有些虚浮了,多了几分绵软与飘无,少了几分遒劲与利落。
平儿讲述这些的时候是解气而快意的,红扑扑的小脸上显现着激动的神情,仿佛她说的不是什么新的宫闱消息,而是对敏贵仪的沉重的审判,亲自为她戴上枷锁与镣铐,彰示着胜利者的满足与喜悦。
我不禁莞尔一笑,觉得她分外可爱。浸饱了墨汁的狼毫笔在宣纸上滴下一滴饱满的墨水,之后慢慢晕染开来,糊涂成一片,我顿觉无趣,便扔下了笔,命白芹都收拾了起来。
白芹却笑道,主子闲来无聊,何不为太后誊写几篇《金刚经》,一来表表诚意与太后修好,二来修身养性,打发打发时光。
我觉得白芹说的在理,便让白芹去寻了金刚经原本,重新拿起了笔,换上新的宣纸,收敛了心神一字一字写了起来。
练了大半日,人已是腰酸背痛,数一数已经誊写了不少,心中满意,唤了白芹收起来。
这日,去向皇后请安,因是去得晚了,阖宫嫔妃都到了不少,莺莺燕燕的很是热闹,我循礼坐在了位子上后便候着皇后,也不多与人攀谈。
但你不找麻烦,麻烦自会找上门,欣婕纾眼尖看见了我,捻着帕子一指我说道:“这可不是许久未见的嘉婕纾吗,可是仗着自己受宠,连皇后这里的请安都免了么,这未免也太自大了些吧。”
方淼方良娣低眉一笑,见缝插针的说道:“姐姐不知嘉婕纾气性大,落了一胎,更是金贵了不少。”
“是呀,孩子没见生出一个,脾气倒是见长,左不过是个破落户的出生,凭着什么拿腔拿调地扮贵人,没得让人生厌。”欣婕纾说完醒了醒鼻子,极是厌弃的样子。揶揄地笑了一下又说:“据民间传说那孩子啊与母亲都是有心灵感应的,母亲好孩子便能呱呱坠地,若是母亲不好,像婕纾这般,孩子便只能流掉了。”
方良娣转了转眼珠,笑的明媚:“姐姐说得极是,妹妹也曾听闻过呢。”
欣婕纾的话说的实在是诛心,像一把不怎么锋利的刀片划过心脏,钝钝的痛,撕拉着皮肉,鲜血淋漓,她们把我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剥离了出来,晾在所有人的面前,肆意嘲笑践踏着,毫无一丝的怜悯之心,枉为人母,枉为人子。
虽然心痛如绞,但我也只能极力隐忍着,不愿她们看出分毫,努力维持着自己最后一点自尊,不想在她们面前展示自己软弱的一面。
“欣姐姐与方良娣的话未免太过不讲情面了吧,好歹我们还是后宫中的姐妹,不管是虚礼与否,总还是要顾忌着些面子吧,让妹妹我好不心寒。”我作势用帕子掩了掩嘴角,转而冷哼一声:“欣姐姐说我仗着宠爱目中无人,说得对也不对,宠爱自是有的,但妹妹心里始终念着太后,皇上与皇后,万万不敢目中无人,反而是欣姐姐,无宠可仗,膝下又无皇子,不像敏贵仪,即使犯了错,但孕有大皇子,皇上也不会对她太薄情。欣姐姐不自知,现在又口出妄言,妄议皇嗣,我流掉的孩儿岂是你能够编排的?”
欣婕纾目视着我,看得出银牙紧咬,心内泛火,气恨非常,一时竟也找不出反驳我的话,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方良娣不甘心,张嘴就要说话,而我先她一步:“方良娣实在无需跟在欣姐姐身后甩尾巴,你尾巴摇的再欢,得到的不过是多几块骨头的事,脸面这东西啊最是禁不得撕,刚才撕的那么欢,现在可不就没脸了么。所以说做人还是要留下一亩三分地,不然连个退处都没有。”
方淼气得七窍生烟,手中的帕子一会攥的紧紧的,一会又扯开:“你不过是个伶人罢了,出身下贱,有什么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