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贞万万没有想到,身为太平道信徒的原盼、身为数年后就会拿起兵器、揭竿造反的太平道中一员的原盼,居然会为此叹息,居然为因嫌民间兵器太多而叹息!

    原盼言辞恳切,态度诚挚,不似作伪。

    荀贞附和说道:“是啊!民间尚武,风俗剽悍,轻田作而好末技确实不是件好事。但民风如此,又有什么办法呢?”

    原盼说道:“荀君名门子弟,博读史书,当知前汉龚渤海的故事。君今为繁阳亭长,虽只辖十里之地,但也算为政一方了,何不效仿前贤,劝导百姓呢?”

    “龚渤海?原师说的可是龚少卿么?”

    “正是。”

    “龚公年高德劭,劝人卖剑买牛,卖刀买犊。我小子无德,怕是学不了前贤的事迹。”

    “我听说荀君有陈留仇季智之志,不愿为劳形之吏,而愿为生民做事。既然有这样的志向,还怕有做不成的事情么?”

    荀贞为得到荀衢的同意出任亭长,曾举出陈留仇览的例子。此前秦干、刘儒来亭中时,已经当面称赞过他,现下又得到原盼含有批评的勉励。他也不知该高兴还好,还是该苦笑才好。天地良心,他对荀衢说那番话的时候,是绝对没有想到将之外传,以此博得声誉的。

    他笔直地跪坐席上,双手放在膝上,肃容说道:“原师所言甚是,我知错了。”

    不管原盼是何出身,不管他是不是太平道人,也不管他数年后会不会造反,至少他的这几句话是“长者之言”。原盼笑道:“在下不过一个乡野鄙人,略读了些书,和荀君你是不敢比的。几句随口的话,如果荀君觉得对,是在下的幸事;如果说错了,还请荀君帮我纠正。”

    “自我来亭中后,日夜所思,都是该如何造福一方。但一来年岁小、没经验,二来不熟悉地方,到现在为止,还没能有一个成熟的思路。原师,请你教我。”

    荀贞诚意请教,原盼也不遮掩,说道:“繁阳亭内有六个里,住民一千多口,要想治理好,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请原师教我该怎么办?”

    “古人云:‘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又云:‘名正则言顺’。依我看来,能把这两条做好也就足够了。”

    “愿闻其详。”

    “乡里野人,多不通律法,荀君可遣人至各里中,分别教之。律法,就好比规矩,有了规矩,百姓们知道了什么是可以做的,什么是不能做的,亭部中的一切就都井井有条了。”

    “然后呢?”

    “在这个基础上,荀君可以再亲身作则,教导百姓什么是本、什么是末。当百姓们分清了本末之后,知道了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之后,亭部中自然也就翕然宁静了。”

    原盼的这两点建议,没有特别出奇的地方,老成之言而已,但可谓“堂堂正道”。荀贞如果按此实行的话,短期内或许看不到效果,一年半载后,必有成效。但他并不满足,又追问道:“耕作为本,余者为末的道理很容易对百姓们讲清楚,但讲清楚了之后呢?该如何具体行事?我该怎样亲身作则?”

    “荀君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亲身作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