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值守的侍卫来来回回,火把时有时无地映在帐篷上。
帐内一片漆黑,夏枫拉他坐到床边,二人相互依靠在一起:“又病了吗,怎么这么大的药味儿?”
“装的,我知道他们劝不住你。算着你最近可能就会来,装病把闲杂人等清了出去。”萧明忱口鼻埋在她的黑发间,深吸了一口,低声道:“这里太危险了,陆农卓对你很是忌惮,营中一直严防死守,生怕你闯进来。”
“放心,他拦不住我的。”夏枫双手在他在身上乱摸,反复几遍才确认人没受伤,就是瘦了点:“陆农卓最好别落我手里,不然有他好受。”
“阿枫,阿枫……说正事。”萧明忱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再病弱被一通乱摸也不免口干舌燥,忙拉住她两只手:“听我说,岭南军营中戒备森严,你一个人来去轻松,但你带不走我的。你拿着这个,是我这些天来暗中探察到的岭南军布防安排以及人事部署。”
夏枫捏住被塞进手里的厚厚一沓纸张,不赞成道:“不行,你怎么知道我带不走你。你留在这里危险,万一陆农卓临时变卦,不想当这伪君子了,你只有送命的份。”
“不会的,没有我给他当靶子,他即使进了盛京城,也不敢妄然称帝。”萧明忱把她搂进怀里,“不必担心我,这群人,个个道貌岸然,谁都眼红当年王氏的风光。陆农卓当我是下一个父皇,以为我能如父皇那般,对他言听计从。他怎么会伤我性命?”
“谁想当下一个王茂先问问我夏家军手中的刀答不答应。”夏枫嗤道。
二人分别多时,彼此都牵肠挂肚,终于见了面,夏枫只想跟他永远粘在一起,一双手怎么也不肯老实。
她被人紧紧搂住,觉得异常踏实,手指在萧明忱衣服上打着圈圈道:“我一直想不明白,他想扶你当傀儡,盛京城可还有个陛下呢,就这么笃定宫里的那位会死在乱军之中?”
“赵王勾结北贺才得以一路南下,直捣黄龙,北贺给他的可不仅是战马、粮草,还有无孔不入的暗卫与细作。”
萧明忱道:“大庆禁军以西北夏家军为首,岭南军以及青州军战斗力也不算弱。夏家军被羌人牵制,你无法将其调离边境。自从青州军落到赵王手里,一年不如一年,清君侧都要靠出卖国土与异族交换。”
“肯定有人勾结乃蛮了,但我不确定除了王茂还有谁。乃蛮一直对西北边境虎视眈眈,朝中还有内鬼,我根本不敢动。”夏枫被他绕得莫名其妙,“我问你哥哥呢,扯这个干什么?”
萧明忱顿了顿,良久才缓缓道:“宫中有北贺人,确切地说,皇兄宫里贴身伺候的内侍,就是北贺人。等赵王进了京,他可能早就已经不在了。”
他声音有些哽咽,极力压抑着什么,夏枫刚要开口安慰,那微凉的薄唇就贴了过来,这次再不是若有若无的蜻蜓点水。
她尝到了清苦的汤药味儿,那人温柔而耐心,缓慢而悠长。
忽然间,夏枫觉察到一滴水珠滑落到自己脸颊,顺着流到嘴角,给清苦的药味中掺了几分咸涩。
明知道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会有性命之忧,自己不仅无计可施,甚至有可能也是推他进鬼门关的凶手之一。
夏枫不知道萧明忱此刻内心作何感想,绕过他禁锢住自己的手臂,在黑暗中摸索着想去擦他脸颊上的泪水,却被人阻止。
又一滴直接落到了她唇齿间,很涩。这些眼泪像是迟了二十年,带着萧明忱生命中前二十年受尽的磨难与委屈,在二人唇齿相依间,消失了个干净。
夏枫战场上都没腿软过,逐渐觉得脚软手软,若不是萧明忱骨节分明的手撑在她后颈,恐怕坐都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