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章淮那样的慈父,也少不了禽兽一样的恶父。

    刘小真的娘紧紧地把女儿护在怀里,像往常一样,任凭丈夫的拳头捶打在她的后背,刘小线缩在被子里,像母亲一样紧紧抱着弟弟妹妹,三个孩子听着那“咚咚咚”的闷响,一动也不敢动,紧紧地缩成一小团。

    刘福打累了,踢了缩在地上的妻女一脚,拿起桌上的破酒壶,又喝了一口,打出一个长长的酒嗝儿,“丧门星,没用的贱丫头,这就让人赶出来了?你就不会躺在地上耍赖?让你做点事都做不好,跟你娘一样,笨得跟猪一样,晦气。”

    刘福发泄完怒气,眼珠子咕噜噜转着,想着那个人的嘱托,要是小真下毒不成,下一步就......

    “还赖在地上干甚,赶紧去做点吃的,饿死我了。”

    刘家娘子听到丈夫的话,舒了一口气,赶紧拉着大女儿出了屋门,这顿打终于挨过去了。

    母女两人到了灶台,刘娘子立刻开始涮锅做饭,刘小真沉默地帮着母亲烧火添柴,看着母亲常年青青紫紫的脸庞,内心一阵一阵的绞痛,她在作坊的那段日子,她们母子几个仿若到了天堂一般,因为自己能拿钱回来,阿爹不打人了,阿娘和弟弟妹妹脸上也有了笑脸,现在一切都毁了,美梦醒了,她们又回到了噩梦般的生活。

    刘娘子是个坚韧朴实的女人,丈夫打她,她只会默默承受,儿女们生出来,她就豁出性命去爱护她们。大女儿因为丈夫,丢了作坊的工,看着小真灰败的脸色,她也只会劝她,要认命。

    “你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清楚,把你们娘几个的命搭在这样一个人手上,刘小真,你对得起你母亲和弟弟妹妹吗?”章明珠的几句话一直在刘小真耳边盘旋。

    家里唯一的一条腊肉只有刘福才有资格吃,他吃着炒腊肉,呼噜呼噜扒拉了几碗面条,又醉醺醺地睡去。

    母子几个这才敢吃饭,刘娘子把剩余的几块腊肉夹到几个孩子碗里,自己就着那点汤汁,几口吃完,又急匆匆地开始收拾碗筷,她唯一的织布机被丈夫输掉之后,只能靠洗衣赚几个铜板,今天还有几桶衣物等着她清洗。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几个孩子都帮忙阿娘一起洗衣服。

    刘娘子边干活边安慰女儿,“小真,都是你阿爹不好,不然你也不会丢了工,幸好掌柜的心慈,这要是在别家作坊做学徒,被主家白白打死的都有。”

    刘小真使劲点了点头,“作坊里的掌柜的和管事们,还有那些小姐妹,都是好人。”

    “乖女,你也别难过了,这都是命,熬熬就好了,等过几天,阿娘托个媒婆,帮你找个好婆家,你就算脱离苦海了,你进过作坊,现在有的是人家愿意和你结亲,真是老天保佑。”以前刘家处处被人瞧不起,女儿到了年纪也无人问津,进过作坊后,提亲的人就多了起来。现在小真虽然被作坊赶了出来,趁着还没传开,早日找个婆家才好。刘娘子思量着大女儿的前程,计算着灶台下藏着的二十文铜钱够不够找街上的媒婆。

    刘小真心里装着事,对嫁人的事兴致缺缺,她这种出身,嫁人又如何,还不是如阿娘一般,伏低做小在别人家里操劳一生。

    刘小真一直担心刘福欠的钱,怕债主上门,她们姐妹被阿爹抵了债。谁知道刘福出气打了她们一顿后,异常平静,平日里老老实实待在家,除了喝酒,竟好几天不往赌坊钻。她的心里非常不安,总觉得未卜的风暴在前方等着她。

    刘福这些年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所以当他要毒死刘小真的时候,他都没打算瞒着妻子,妻子在他的眼里,就是会说话的牛马,任打任骂,压根没有自己的思想。

    可他低估了一个母亲保护孩子的决心,当看到万年不近灶台的丈夫端着碗出来的时候,刘娘子就觉得不对,她踌躇地跟在丈夫身后,“当家的,还是让我来吧。”刘福看都不看她一眼,一手挥开妻子,端着面汤进了孩子们的屋。

    姐妹两个正在做着绣活儿,两个小的在炕上帮姐姐们绕线分缕,看到阿爹进来,小孩们吓得立刻躲在了姐姐身后。

    小真小线立刻起了身,“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