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站在下方,不卑不亢地直视赵祯，开门见山地问他，“草民自认遵纪守法，一言一行谨小慎微,却突然被官家逮了过来,是怕草民这副样貌招来祸端吗？”
赵祯也不因他的无礼恼怒,“朕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官家说笑了,草民身无长物，身份低贱，如何能帮得上官家。”
“你来此之前，朕自然已经派人将你底细打探清楚。你名唤陆荀,家境贫寒,母亲病弱，却是个难得的孝子，十数年侍奉母亲床前任劳任怨。你虽卑微，朕这次的事却真的非你不可。若你应允了,朕会寻良医治好你母亲的病,再许你今生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可愿意？”
陆荀闻言有些动摇，给母亲治病这些年早已花光了所有积蓄，他又得侍奉在床前，家里根本是入不敷出。
为人君者向来洞若观火，也将人心看的透彻。皇帝开出的条件也实在诱人。
没有犹豫很久,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草民愿为官家鞍前马后。还请官家明示。”
赵祯朗声笑了，有些如释重负的意味，“朕装在这皇帝的壳子已经数十年了，着实累的紧,如今想向你借八年的光阴……”
陆荀听的心惊胆战，这皇帝是真的疯魔了吗？都说故去的温成皇后是祸水，勾得君王无心朝政，如今他亲眼见证，竟真会有人为了一个女人，将江山拱手让人。
赵祯似乎洞察到他的心思，神情莫测道，“与张皇后无关，是朕自己的选择。你也不必想太多，只不过是让你顶替朕这五年，任何重大决策都需征得曹皇后的同意。这期间，朕允许你纳新妃，可皇家血脉不可混淆，朕不会容许你生下男丁，也绝不允许你亵渎宫中旧人的清白。八年期满，你便功成身退。朕到时人虽不再宫中，却会时刻让人盯着你的一言一行，保证赵家的江山不旁落他人手中。”
陆荀背后冒起冷汗，“官家运筹帷幄，为何不当下便做局传位于养子？”
赵祯沉默了良久，久到声音都变得温和，“朕追封温成皇后才一年多，她此前背了太多骂名，朕不希望百年之后，还有人说她是红颜祸国，引君王追随泉下。八年后再驾崩，便不会有人再觉得君王是殉情而去，只会以为是寻常的生老病死。”
……
赵祯并不打算隐瞒曹皇后此事，也知晓得到她的助力才能更好地蒙混过关。
原本还以为会费一番心思去与她说明，可在他说完自己的打算后，曹皇后不争不吵，只说了句，“出去好，官家亲自做的选择，自然是好的。”
又道，“官家放心，臣妾日后便是你在这宫里的眼睛，会一直坚持到匡扶新君即位，不让官家有负大宋社稷。官家困在这里久了，也该出去过些不一样的日子了。”
赵祯看着这个群臣为自己选的皇后，似乎自她进宫以来，一直都是副清冷无争的姿态，今日也如是。
明明给了她掌管一切的权力，她却似乎对任何事都无甚兴致。她便如这宫墙内的一砖一瓦，外表装饰得华丽，内里却死气沉沉。
赵祯明白自己终归是亏欠了这位皇后，忍不住再给了她退路，“若是皇后愿意，八年之后宗实即位，你便可返乡安享晚年。”
曹皇后摇头，拒绝的很干脆。
“不必了，臣妾已经习惯了在宫里的日子，再想回到进宫前的日子也是做不到了。”